崑伊 終結卡萊因世界Restart的正確方法(解答篇之四)

　　再後來，伊得與環二人使用相同的手法，逐步調和水、木、火三個區域的寶石祭壇。

　　伊得有鑑於修復過程的龐大消耗，與一票眷屬商量後，組了一支小隊，帶著環、墨菲、可爾、布儡及崑西等人再度來到死地。當他們站在廢棄許久的暗之祭壇前，伊得覺得好像沒那麼有把握了。

　　據說，暗之區域曾經繁榮過，大地也曾經欣欣向榮過，但是在控制元素平衡的寶石傾頹後，就成了無法住人的死地。

　　他真的能重啟失去功用的暗之寶石嗎？

　　「哥哥也覺得這裡沒救了嗎？」環看出伊得臉上的遲疑。

　　「唉！」伊得抓抓頭，「不試試看怎麼知道有沒有救？崑西，別讓托帕太靠近。」

　　崑西拎起正在好奇打量廢墟的白鼬，並退後幾步，一如過去一個多月以來的守候。

　　伊得著手進行不久，便感覺自己像是在往一個無底洞注水，不論注了多少加侖的水都填不滿，後方的夥伴眼看伊得快吃不消，立即下場接替他灌注魔力。

　　負責釋放力量的環也同樣不好受，他發現暗之寶石滯留太多不安定的元素，若是一口氣引導出來，恐怕會造成另一場災難，不得已之下，只得吸收一部分到自己體內，一部分導入地下，剩餘的部分回流寶石，勉強維持住一種絕妙的平衡。

　　第二天清早，伊得使用魔法道具捎信回宅邸，請求所有能動身的眷屬前來支援，除了無法放下太陽城事務的啖天之外，眷屬們都以最快的速度趕到了。

　　環的體力也瀕臨極限，主動教授起釋放元素的竅門，不藏私的做法稍稍減輕了眷屬們對他的猜忌。

　　眾人輪番上陣，輪流歇息。

　　到了第十五日，所有人看著太陽將要沒入地平線，身心都疲憊不堪時，多年來倒臥在廢墟的暗之寶石震了震，然後緩緩升空，懸浮在應有的位置上，光芒四射。

　　所有人呆愣地望著光輝燦爛的暗之寶石，都不敢相信真的修復成功了。

　　但，即使成功了，伊得的臉色依然緊繃著，他表示全部的祭壇還有待觀察，不能輕忽大意。

　　眷屬們嚴陣以待，現場分配好每個人負責的區域後，便強打起精神，各自出發了。

　　原本伊得還想多留兩天，在發覺自己連站立都有困難後，不得不打消念頭，讓崑西攙扶著，先行回到了艾斯特的宅邸。

　　「你想觀察到什麼時候？」崑西問。

　　「我也不知道。」伊得說，「少說要一個月吧？不，拉長一點到兩個月好了？三個月？唉……」

　　＊＊＊

　　時間不等人，伊得設下的三個月期限很快就到了，祭壇正常運轉，沒有失衡過。

　　駐守各地的眷屬們陸續回到自己的崗位。

　　崑西在宅邸起居已超過半年，期間他曾回去木之區域幾趟，那裡與他離去前的景象沒什麼兩樣，還是那麼生機盎然，清靜祥和。他順道進了木屋巡視，久未清潔積了一層灰，他站在屋裡一會，托帕跑進跑出地催促他快一點。

　　臨走前，崑西又回顧木屋，腦海浮現諸多往事，有的快樂、有的悲傷、有的深刻、也有的模糊……都是屬於這座森林及這幢屋子的回憶。在遇見伊得以前，他從未想過要離開家，只不過當自己真的要離開了，也沒有預期中的那麼沉重，是有點不捨，但不是不能捨。只要他想，隨時都可以回來探望。

　　「嘰──」動物叫聲將他從綿長的夢境中喚醒。

　　崑西張開猶帶睡意的雙眼，在黑暗中坐起身來，遲鈍地注意到天色黑漆漆的，自己從昨晚睡到了今晚。

　　伊得似乎覺得所有事情都上了軌道，可以讓他多睡一點，所以這陣子都不叫醒他。

　　崑西對於這份體貼也覺得無可無不可，能夠睡到自然醒是件好事。他下床盥洗，走出房門，恰好趕上晚餐時間。

　　「嘰嘰！」好棒，又可以吃美味的飯了！

　　「嗯。」最近都是吃飽睡、睡飽吃，省去打獵的工夫，這麼平順的生活倒是有點好過頭了。

　　飯廳裡眷屬、僕人來來去去，就是不見伊得人影，有人說伊得正在會客。

　　「你先吃。」崑西將托帕留在飯廳，自己前去會客室。

　　他拐過轉角就與一團影子擦撞，對方迅速拉開距離，朝他笑著致歉。

　　「……環？」

　　來人正是和伊得長得極為相似的環，只見他輕點一下腦袋，說了句「後會有期」，便慢悠悠地走遠了。

　　客人是環？

　　迎面走來的伊得證實了崑西的猜想，伊得比向會客室，要他跟自己進去。

　　「我知道你想問我找他來做什麼。其實前幾天他也來過，那時你還沒醒。」

　　「……」

　　「你不喜歡他，我也不喜歡。」

　　「那為什麼……」

　　伊得嘆了一聲，「這段時間我看他的態度非常配合，我跟他說到現在我們還無法完全信任他，問他到底在想什麼。他說，我比他聰明，經驗比他豐富，還拯救了卡萊因，他了解自己過去的做法錯得離譜，再加上他也不想一輩子跟我為敵，所以……」

　　「他是真心悔過？」

　　「我也不確定。不過，今天是他主動來訪，他跟我報告暗之祭壇的狀況，說沒有問題。要是他往後都表現得這麼有誠意的話，我就……姑且相信他吧？比起個人恩怨，世界的安危重要多了不是嗎？」

　　假如這時候有人徵詢崑西的意見，他會直言「本性難移」，但是伊得做到了別人做不到的事，更將不可能化為可能，既然伊得選擇相信環，他也會相信伊得。

　　他鬆開緊鎖的眉心，淡淡回了一聲「嗯」。

　　「崑西，還有一件事想跟你談談……」伊得露出有點不好意思的笑容，換了個較為輕鬆的坐姿，問道：「你住在這裡這麼久了，會不會想家？啊，我這樣問也不對，誰不會想家啊……其實我是想說，你可以回森林去，我有時間就會去看你，就像以前那樣。」

　　崑西毫不躊躇地回道：「我已經答應你會留下來。」

　　「對，我記得，只是……」伊得挨近崑西，仔細觀察後者的表情，「你真的不會捨不得嗎？那是你住了那麼久，那麼慎重保護的家鄉吔？你不要逞強，就坦白跟我說好不好？」

　　逞強？他？崑西感到有趣地撩起一抹笑，揉亂了伊得的頭髮，「你認為我是逞強，才答應你的？」

　　「呃，當然不是。」

　　「因為你在這裡，所以我才在這裡。」

　　「喔……」伊得聽懂了他的意思，臉上泛起紅暈。

　　崑西認為這件事沒有再談論下去的必要，牽著伊得前去用餐，只希望消瘦的大魔法師能長點肉回來。

　　當晚，伊得喝了點酒，半醉地拉著他，重複問著「你真的沒關係嗎」，那副十分擔心的神情就好像在看一個失足的孩童，令人哭笑不得。崑西被問得實在有點煩了，拎著伊得回房，徹底堵上他那張喋喋不休的小嘴。伊得被吻得暈頭轉向，抱著棉被睡著了。

　　新的一天來臨，陽光還沒曬到床腳，崑西就被興奮莫名的托帕叫醒。

　　「嘰嘰嘰！」別睡了，快起來！

　　崑西揮開對方的小爪子，「還早……」

　　「嘰嘰嘰嘰！」不早了，起來！

　　「……做什麼？」崑西望向一旁，伊得不在，但伊得本來就會早起工作。

　　「嘰嘰嘰，嘰嘰！」有件重大的事情要宣布，你不能缺席！

　　「……睡醒了再聽，也一樣。」他抓起棉被蓋頭。

　　托帕見狀，更瘋狂地拍打著他的腦袋。

　　「嘰嘰嘰！」

　　「嘰嘰嘰嘰嘰、嘰嘰！」

　　……

　　托帕機警一跳，避開了大掌襲擊，得意地昂起頭，「嘰！」

　　崑西被鬧得睡意全失，蓬亂的瀏海下是一雙透著惱意的眼眸，但是在瞥見托帕異常躁動的模樣後，頗感無奈地嘆了口氣。

　　當他走在長廊上，所有與他擦肩而過的僕人都向他鞠躬，並表示「請您保重」，他總算感覺到有那麼一點不對勁了。尤其肩上的托帕一直要他到大門口去，他更覺得事有蹊蹺。

　　宅邸大門聚集了許多人，十分熱鬧。

　　伊得滿臉苦笑地被使魔、僕人們包圍，顯然是人群中的焦點。

　　「不是，我就還沒跟他講啊！我想至少再過個幾天──」

　　「這是拖延的藉口吧！」艾斯特雙手叉腰，斜眼看著態度很不乾脆的大魔法師，「到了明天，你就會想拖到明天的明天。」

　　「我只是不想強迫他做決定……」

　　「主人，這還不簡單嗎？」墨菲慫恿道：「只要榨乾他，就不怕他不聽你的了！」

　　「呃……」

　　「臭淫魔，你以為每個人都跟你一樣啊！」

　　崑西隱約感覺他們談論的主角是自己，但不知道應該在什麼時機介入，就這麼杵在原地。

　　忽然有人拍拍他的肩。

　　「崑崑怎麼站在這裡發呆？」布儡歪頭看了伊得的方向一眼，隨即明白過來，笑著將手裡的布包交給崑西，「這是八雲要給你跟達令的，說是可以在路上吃。」

　　路上？

　　托帕喜孜孜地舉爪和布儡擊掌。

　　「好了，完成第一個任務了！」布儡不由分說地推著崑西，硬生生擠進人群，「第二個任務就是把崑崑送到達令身邊！」

　　伊得見到橫插進來的崑西，驚訝地瞪大眼睛，「你們──」

　　「太好了，人到齊了。」艾斯特搶先發言，拍了兩下掌心，示意周圍的僕人送上東西，「喏！這些都是給你們的，有乾糧，有衣服，還有其他日常用品。」

　　伊得目瞪口呆，說不出話。

　　崑西較快反應過來，問道：「你要我們離開？」

　　「不要說得好像是我們趕人嘛！」艾斯特嘟起嘴，「人家是在幫忙主人追求幸福吔！我們每天看主人煩惱，也會感到困擾的好嗎？」

　　墨菲、布儡默契十足地附和。

　　崑西很快就從眾人的臉色當中判斷出艾斯特是主導者，除了自己與伊得外，全屋子的人都有份。

　　「等等！你們不要自作主張……」伊得正想好好教育一下做事不三思而後行的使魔，低沉的問語就截斷他的聲音。

　　「你願意……跟我走嗎？」

　　崑西的音量不大，卻讓現場靜了下來，艾斯特三人目不轉睛地看著他們，連一旁的下人都抬眼偷瞄。

　　伊得愣了半晌，在崑西缺乏起伏的臉上讀出一絲忐忑，彷彿擔心他會說出「不要」二字。和一個長生不老的人生活，的確需要做好覺悟──可是，崑西卻在他們經歷過這麼多難關之後，擔心他會拒絕搬到木之區域？

　　「你留在這裡陪我，跟我搬去小木屋，我不懂這之間哪裡不同？」伊得問。

　　崑西也說不上來。他只是覺得，伊得似乎比較樂意待在豪華的宅邸，這裡有伊得喜歡的繁華、熱鬧，木之區域和這裡是相反的，寧靜、封閉，而且從很久以前，部落居民就不再接納他了，要是伊得和他住在一起，也會被那種異樣眼光看待的；他自己沒關係，但不希望伊得受委屈。

　　「森林……很單調。」

　　伊得笑了出來，「這算什麼理由啊？有你跟托帕在，哪裡單調了？」

　　「嘰嘰！」就是說啊！

　　「還有啊，我一直想告訴你，你為了遷就我，拋下森林，我一點都不覺得開心喔！你問我願不願意跟你走，開什麼玩笑，我當然願意啊！崑西，你真的……」剩餘的話語被突來的擁抱中斷了。

　　崑西將伊得抱得很緊、很緊，久久不放。

　　艾斯特帶頭吹口哨起鬨。

　　「呃，崑西，大家都在看……」伊得知道自己在眷屬面前沒有威嚴可言，但也不想被人用那種「真不害臊」的訕笑眼神盯著看。他試著動動手臂，動不了，臉上像是有火在燒，一定跟猴子屁股一樣紅了。「崑西……」

　　抱著他的男人紋絲不動，似乎想維持這個姿勢直到地老天荒。

　　使魔們看了幾分鐘後，也莫名尷尬起來，就好像自己的存在是多餘的，然後一面咕噥著「情侶真討厭」，一面帶著還想繼續歡呼跳舞的布儡進屋了。最後，門口只剩下相擁的人影，及一隻不知所措的白鼬。

　　「崑西，拜託你放開我，回小木屋再抱也不遲啊！」

　　「……」

　　「托帕，救我──」

　　正文完